“小帆。”男人的聲音還是那樣幹凈和煦, “前兩天在溫泉山莊玩的高興嗎？”

裴禹閉著眼輕聲回答, “很開心。”

“你還記得溫泉山莊的溫泉嗎？那裏景色很好，你很喜歡……”

男人起初問的都是些十分簡單且讓人沒有防備便會答出來的問題，這個時間持續了十分鐘之長。

就在裴禹和系統都要有些不耐時, 男人終於進入了他真正想要知道的話題。

“你還記得那天碰到了哪些人嗎？”

“很多人, 有參加陸深婚禮的客人，他的未婚妻, 還有一個自稱是我姐姐來找我的人……”

“你相信那個人是你的姐姐嗎？”

裴禹眉心皺起些許，似乎有些困惑，“我不知道，我三年前就失憶了, 除了知道自己是孤兒以外不記得其他事情了……”

“你想恢覆記憶嗎？”

“我不知道……”

年輕男人見到向這邊走來的宋之珩, 擡手抵在唇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繼續問裴禹：“為什麽是不知道呢？”

“我雖然沒有之前的記憶，但是也過的很好, 而且想到要想起來之前的事情心裏就會很難受……”

“那你不想記起宋之珩嗎？你不想記起你們之間的事情嗎？”

裴禹眼睫微顫, 年輕男人不自覺放緩了呼吸, 就在他以為這次催眠會要結束時，他回答了。

“我想，但是我覺得如果我真的記起來了, 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宋之珩了。”

“為什麽？”

“我不知道, 直覺吧。”

“你……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很累，想要進入沈睡嗎？”

“沒有。”

“你以前有發生過時間突然跳躍的情況嗎？比如剛剛你還在看書，過了一會你再清醒時卻發現自己在吃飯了。”

裴禹沒有回答, 而是在腦海裏問系統，【他問這種問題是做什麽？】

【我不知道。】系統也很疑惑，年輕男人問裴禹的問題並不算什麽秘密，他如果真的想知道，必須要催眠也能問出來。

心裏疑惑，裴禹卻還是回答，“沒有。”

“你仔細想一想，當你從醫院醒來，再次睜開眼後是不是有一種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完全掌握身體的感覺？”

裴禹一怔，系統也十分訝異。

【他不會知道你不是林遠帆了吧？】

【不可能，正常人不會往這方面想。】

【怎麽不可能，正常人不會想，宋之珩會想啊！難道你以為這個催眠師是自己過來的，他是可是宋之珩帶來的！宋之珩早就懷疑你了，現在想找個催眠師催眠你然後得出真相很正常吧！】

【宋之珩……】裴禹遲疑了一會，肯定道，【宋之珩絕對不會認為是其他人占有了林遠帆的身體，不然他不會那樣對我……】

【你醒醒吧！】系統著急的不行，不知道一向冷靜的裴禹怎麽毫無預兆的就喜歡上了宋之珩，還死心塌地的，根本就不像他，如果不是它確定自己的宿主還是那一個，都要像宋之珩一樣以為人被掉包了。

【如果宋之珩知道你不是林遠帆，你想想他會怎麽對你！】系統火急火燎道，【他雖然不是上個世界的顓頊承不能夠說要人命就要人命，但是你應該知道宋之珩這個人不能殺人卻能讓人生不如死！】

【我知道。】

裴禹沈默了半晌，別說系統，就連他自己都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宋之珩，那一瞬間怦然心動，隨後就再也移不開視線，很像是一見鐘情，但是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他自己都不能想象自己竟然會有這樣執著於一個人的時候。

【我會看著辦的，如果他真的拆穿了，我們直接去找吳清悅。】

系統聽到裴禹這樣說才放松些許，卻也還是沒有放心。

裴禹沈默了太久，讓年輕男人有些拿不準他是在思考還是已經脫離催眠狀態，他擡頭與站在不遠處的宋之珩對視一眼，看到他沈進雙眸的刺骨寒意心裏嘆了口氣，若不是宋之珩的身份，這一趟他是絕對不願意來的。

“我……”裴禹開口，兩人的視線都瞬間聚在他的身上。

“當時大概就是睡了很久之後在醒來的感覺，醫生說我腦部缺氧失憶了，有時候覺得腦子昏沈是正常現象……”

“你失憶了以後為什麽還會想著要來X市呢？”

“我看電視看到X市時隱隱約約想起我好像在那裏生活過，腦子裏閃過X市福利院的畫面，所以就來了。”

年輕男人聞言在心裏松了口氣，繼續道：“你有時候會不會隱隱感覺到還有另一個人在你的身體裏，想要與你爭奪身體的使用權？”

【我知道了！】系統說，【他們這是以為你人格分裂呢！我就說宋之珩怎麽會想到有人占據了林遠帆的身體呢，原來根本就不是，他剛剛問你的問題，都是因為以為你是第二人格掌控身體才這樣問的，所以說，他們難道以為林遠帆其實並沒有失憶，只是因為你這個‘第二人格’的出現被壓制住了？】

裴禹將系統的話聽了進去，回答年輕人的問題：“沒有。”

年輕男人聞言再次看了一眼宋之珩，見他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便收回了視線，“你能和我說說你在縣城那三年的事情嗎？”

裴禹在年輕男人的問話下一點點將和宋之珩說過的在X市的事情再次和年輕男人說了一遍，到了最後，年輕男人將聲音放得更緩，輕聲道：“你做了一個美夢，夢到你還在縣城，在與錢阿姨以及錢越一起吃晚餐，晚飯很豐富……好好睡吧。”

裴禹知道這應該是催眠結束了，便順著他的話裝睡，不一會便感覺身體被抱了起來，宋之珩身上淺淡好聞的味道縈繞在鼻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沒了之前那樣喜歡的感覺。

宋之珩將裴禹放在床上，輕輕給他蓋上被子，垂著眼看了他許久才在他的額間落下一吻，留下一聲輕輕的嘆息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怎麽樣？”

下樓時宋之珩臉上已經是平常的淡漠疏離，全然不像是對好友的態度。

年輕男人搖了搖頭，“我認為林先生是第二人格的可能性很低，他沒有出現任何精神分裂患者會出現的癥狀，在我看來，他應該真的只是失憶了而已。”

宋之珩坐下，臉上仿佛結了冰，“如果只是失憶，難道會變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這種情況確實少見。”年輕男人想了想解釋道，“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一般是受家庭教育以及生活環境影響形成，失憶後的林先生氣度不凡且博文多學確實和失憶前的林先生有許多差別，但是也有可能那些知識早已經在林先生腦海裏，只是因為之前和宋董您的關系還沒有密切到將這樣一面完全展現出來，而失憶後的林先生忘記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包括他成長過程中所經歷的改變他性格的一些因素，所以現在這個林先生說不定才是最真實的他。”

宋之珩垂著眼沒有說話，在心裏分析著年輕男人這番話的可信度，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個可能性不大，可是他卻很希望真的就是這個結果，那個陪伴他最困難的日子的林遠帆是他，這個讓他心動讓他更加難以放手的林遠帆也是他。

“如果按照你說的那樣。”宋之珩垂眸淡淡道，“你可以將林遠帆的失憶前記憶完全封存，讓他再也想不起之前的事情嗎？”

年輕男人聞言睜大了眼，他以為宋之珩是想到林遠帆恢覆記憶的，卻沒想到好像和他認為的截然相反。

“通過催眠的方式。”宋之珩的眼直直的看進年輕男人的眼裏，充滿壓迫，“並且保證不會有任何副作用和後遺癥。”

年輕男人下意識的僵直了身體，卻還是如實回答，“就算暫時能壓制住他的記憶，也不能保證十年二十年之後的某一天，或者遇到其他意外情況後他的記憶也不會恢覆。”

看著宋之珩變幻莫測的神色，年輕男人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宋先生，我能看出林先生很愛您，他就算恢覆了之前的記憶也不會失去這段時間的記憶，我想到時候他對您的心意也不會改變，您為什麽不願意讓他恢覆記憶呢？”

宋之珩面色沈冷，眼裏卻是讓人看不懂的覆雜，“等他恢覆記憶，他就不見得是他了。”

年輕男人聞言蹙眉道，“林先生沒有精神分裂的狀況，就算恢覆記憶也不會……”

宋之珩擡手打斷了他要繼續的話，他知道年輕男人想說什麽，但是現在連他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想法，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在遇到失憶後的林遠帆時他才知道之前他對失憶前的林遠帆有的只是同情與占有罷了，而讓他真正體會到愛一個人的感覺卻是失憶後的林遠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若是林遠帆恢覆記憶，那麽這個林遠帆就會消失。

所以，哪怕抹掉他之前的全部記憶，他也要留下他，哪怕知道他可能不會恢覆記憶，也不敢賭那一絲一毫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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